目前分類:食記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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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為獅子座的我缺乏耐心,後來發現並非如此。去年一次和童年好友C剛好同時間在台南,我們便去她家附近的鱔魚意麵攤子吃晚餐。「我媽媽一聽你要來,做了晚餐,還是我們在外面吃鱔魚意麵?」我面有難色,因為怎麼好意思拒絕長輩的一番好意,但,回台南的肚子何等寶貴,吃了晚餐,鱔魚意麵就吃不下。C不等我回答,就打電話告訴C媽媽我們在外面吃了。

來到鱔魚意麵的攤子,外面排了一堆人,我們坐下後,老闆說要先警告我們,前面有三十碗外帶,我們可以等嗎?我們點頭如搗蒜,大聲說可以!坐下後我們開始閒聊,可是C心不在焉,都沒有在聽我說話。後來她終於站起來,說:「等一下。」我看她走向老闆說了些話,再回來。我問怎麼了,她很嚴肅地告訴我說,她很怕老闆忘記我們這兩碗意麵。對久久才回一次故鄉的人,這的確是嚴肅的事。我一點也不怪她心不在焉及沒有耐心了。她說回家的SOP就是先來一碗鱔魚意麵,其他的再說。

C大學畢業後,在北部找到了工作,為了工作離家。第一個端午節時,同事送了她一些粽子,她很開心地吃了一個以後,才發現出了台南,竟然有不同口味的粽子,她趕快問同事這粽子叫什麼名字,「北部粽啊。」同事回答。她心裡牢牢記住,以後粽子不能吃北部粽。我聽了大笑。真的等離開了台南,才發現食物的世界原來如此不同,也才發現台南透過食物把我們餵養成台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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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才和好友在聊故鄉台南的美食,其實最令我們魂牽夢縈的是老家的味道。清明剛過,她告訴我她老家潤餅陣容的澎湃,一個大圓桌有二十幾樣菜,她一一細數,最讓她動容的是叔叔嬸嬸們得一大早就開始採買準備每一樣配料。我看照片,和我老家的排場幾乎一樣,除了我們處理蛋做法的方式。今年清明我去日本玩,在日本時收到了二叔寄來大家圍著圓桌吃潤餅的照片。「知道你喜歡吃,特別寄給你。」二叔寫道。

想著想著我就說溜出口了:「不知道今年有沒有月桃棕。」朋友笑了,說她也好想吃,接著我們異口同聲地說:「可是,絕對不可以問!」沒錯,清明的潤餅已經讓叔叔嬸嬸們這麼忙碌了,月桃粽的繁瑣細節更是累人的,非常心疼他們為了這傳統而忙碌。去年端午節前五嬸出國去,我想一定沒有粽子可以吃了,想不到嬸嬸一下飛機,回到老家,馬上去市場採買所有的食材,還去老家院子裡摘月桃葉,硬是在端午節當天把粽子送到了在北部的我們。我看到那些粽子的心情,難以形容。

今天晚上上完課,爸爸說有粽子,已經蒸好了,要吃可以吃了。「粽子?什麼粽子?」我問,心想端午節不是下個禮拜,怎麼會有粽子。「五嬸寄上來的。剛收到,我們已經吃了。」爸爸說,「噢,月桃粽耶!五嬸寄了一堆來,一堆哦!好大一顆,好好吃,裡面什麼都有啦,你做夢會想到的都有,還有干貝,實在舞告喝架。」媽媽滿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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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ec 03 Thu 2015 10:41
  • 倒灰

在我等那碗少冰的綜合豆花時,我突然發現豆花的台語“倒灰”是我先學會的說法,後來才知道國語叫「豆花」,想一想,我很多東西都是先會台語,國語識字後才慢慢拼湊起來。小時候,倒灰會出現在午後,一個閒來無事的午後,「倒灰、倒灰 ……」吆喝聲漫漫傳來,遠遠近近的,我會問家裡的大人可以吃嗎,要問要快,因為得跑出去追倒灰。大人說可以時,拿了錢,還要拿家裡自己的碗。出了家門,要趕快辨認聲音的來處。有時候,很幸運的,倒灰的攤子剛好在家門口附近,有時候,運氣不好,站在巷口,不管多麼認真聽,就是聽不到「倒灰……」,才沮喪地拿著空空的碗回家。

幸運的時候,即時叫住倒灰先生,他停下攤子,接過我的碗,打開裝倒灰的圓形筒子,熱氣氤氤地冒出白煙,飄出香濃的大豆味道,大片大片的白雲朵朵地相疊在上,然後再淋上糖漿,成就了一碗的幸福。那濃郁的大豆味道,封鎖凍結在那樣一個閒閒的午後。

後來,推車來賣的倒灰攤子,如很多在人生的事漸漸淡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百貨公司的地下街,或路邊的店家,倒灰不再顛沛流離,它們有固定的點。吃了幾次,覺得不像小時候的味道,不是糖水太甜,就是大豆味道不夠。臺北的一家港式飲茶的飯後點心竟然是豆花,大家分舀著那一片片的雲朵。在大餐廳吃著兒時我得跑去追的甜點,覺得怪怪的。吃豆花,是很即興的,想吃豆花的意念,是很不經意的,是不用去計劃的;是有一天走過一條街,看到豆花,你問你自己想不想吃,有時候那個意念在,有時候不在。可能是小時候豆花總是偶然出現,又很神奇地消失,吃豆花的心情就有偶遇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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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的班車我來到我的故鄉,台南,為著中午一場講座。天空下著小雨,很快變成大雨,計程車載我到會場附近,下車後我在亭仔腳下躲雨,這時要是有一杯濃厚的熱咖啡該有多好。發現轉角有一鹹粥店,便走過去看看。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開始瘋狂迷上台南小吃,雖然以前台南小吃就很有名,但最近有越演越盛的感覺,還要移民到台南,什麼啊?!

很多人問我台南人真的早餐都吃鹹粥(海鮮粥)嗎,我很努力的回想,小時候的早餐不過是很普通的豆漿、饅頭,或牛奶和麵包,有時候清粥小菜,如此這般。倒是有印象嬸嬸一回賣起鹹粥,幾個早上去吃過,小孩子根本還不會吃滾燙的粥,記得吃很久,差點上學要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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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天的課,外面的天空已經全黑,最後的學生是小漢和哥哥。下課時他們穿鞋穿外套,還要和我哈拉幾句。『老師,等下要去吃什麼?』小漢問,他們很愛管我,上次我說要去吃兩百元的比薩,小漢直說我浪費,吃這麼貴。我小心的說想去吃一碗麵,小漢馬上問多少錢,『那你怎麼去?』繼續質問,『騎腳踏車。』『騎腳踏車?那很危險的。』他們又說,小漢還不忘叮嚀:『不要吃太貴的啊!』

我下樓去牽車子,騎出停車場,寒風撲上,我拉拉帽子,踏上踏板,騎向西門町。中華路寬敞的大道,我穿梭在三兩行人之間,漸漸人多了起來,得下車穿過熱鬧的人群,再往前騎,左轉入巷子就看到麵店了。我停好車,看店裡人還很多,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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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超商看到這餅乾,有什麼讓我很直覺地把它買了回家。盒子的設計和錫箔紙的包裝和我記憶裡的一模一樣,想不到這麼多年來這老牌子的餅乾還在,在這麼多新口味的餅乾中,它好似不畏懼威脅,穩穩地站在它們中間。

對五年級生來說,可口奶滋是童年裡很甜蜜的回憶,小時候的戶外教學就是參觀可口奶滋的工廠,小朋友們還沒有進到工廠大門,就已經聞到了軟甜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你們乖乖地,不要亂跑,就會有餅乾吃。」老師這樣叮嚀我們。我們比什麼時候都乖,到了工廠裡面參觀,小朋友的嘴巴沒有闔起來過,一直驚呼“哇!”“好棒!”“好香!”,等走完一列的製作過程,在出口處等待我們的是黃澄澄蜂蜜色的餅乾,大家都畢恭畢敬地接下餅乾,和工作人員說謝謝。那真是全世界最酷的戶外教學了。

這餅乾薄薄的一片,邊緣是小小半月形的花邊裝飾,中間撒滿了小糖粒,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的,有蜂蜜和椰子的香味,不過分也不囂張地剛剛好。我打開包裝,撕開錫箔紙,小心拿出一片來吃。那味道還是如小時候吃到的一樣,我滿足地慢慢嚼,再泡杯熱茶。甜甜的味道在嘴巴裡漫開,再吃一口,再一口,吃完時還要舔舔手指頭上的蜂蜜。這時我仿佛看到了那條小橋,媽媽騎著摩托車載著我和妹妹,要去看曾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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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來看我,帶了一個小禮盒送我,『我很喜歡這首詩。』她指著盒子上的字說。我細細打量,好漂亮的一個盒子,如珠寶盒一般,鵝黃色的背景,黑色華麗的邊,中間黑底白色的字印著五行短短的字:

  陽光
在天上一閃
又被烏雲埋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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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段,走過一家麵店,看到招牌上的照片,南洋牛肉麵,這麵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沒有多想,就進了店叫了一碗。沒多久,麵送上來,哇,我驚呼,好一碗麵!金黃的色澤,椰汁和高湯融在一起,切得細薄的牛肉置於麵上,灑上青蔥,伴以透明的豆芽菜。我巧妙地用筷子攪拌了一下,先夾起牛肉再把豆芽菜堆上,送入口中,濃郁的牛肉到了胃,到了全身,非常滿足。

這牛肉這湯讓我想起了午夜牛肉麵。午夜牛肉麵,遠在德州,遠在二十年前(什麼?二十年前?時間真的是飛的)。那時我和妹妹在德州讀書,妹妹是很好學的學生,要找她去圖書館就是了,而我都在琴房,通常我練完琴,去圖書館接她,在偌大的圖書室裡要找她很容易,因為沒有剩下多少人。她看到我,總很吃驚已經又是要離開的時候了。我指指牆上的鐘,她點點頭。我常想要是我沒有去接她,她可能會整夜待在圖書館也說不定。

『餓了。』妹妹說,我把車開到珍珠餐廳,看到餐廳還亮著燈,很感謝地推門而入。『咦,你們怎麼來了?』原來妹妹美術史的同學賽門在這打工,賽門招呼我們,看了菜單,很快地我們姐妹點了沙茶牛肉麵。賽門告訴廚子我們點的麵後,過來和我們聊天,主要是和妹妹。『你今天考得怎樣?』妹妹說還好,賽門沉不住氣說了自己的分數,『我得B。』他擺明了要妹妹也翻牌。妹妹笑笑,喝了口茶說:『我得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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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夏天了,晨光比冬天更早從窗縫探頭進來,我張開眼看看時鐘,六點。我伸展一下想再睡一會兒,依稀中聞到咖啡的味道,我坐了起來,是的,昨晚買了蘇門答臘的曼特寧咖啡。我迫不及待起身來到廚房,拿出咖啡。雖然人們說不要靠書的封面評斷書的內容,但我一看到這包曼特寧銀色和橘子色的設計包裝,感覺很現代,就買了一包。當店員幫我絞咖啡豆的時候,散發出的咖啡味道不大一樣,香醇濃密,但多了一些讓人神魂顛倒的什麼,讓我等不及明天早上的到來。

我舀了兩匙咖啡粉,倒了水入咖啡機,等咖啡泡的時間,我把吐司放進烤麵包機烤。記得剛到美國時,還不大會應用英文,忘了烤麵包機怎麼說,就告訴店員,我要一個機器是可以把麵包放進去,好了的時候會跳出來。“You know this machine you put the bread inside, and when it is ready, it will jump out.” 文法不對,但我覺得我描述地非常傳神,有一點想像力的人應該一聽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吧。

早上喝咖啡的習慣是在美國讀書時所形成的。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早上一定人手一杯咖啡,學校辦公室裡的咖啡機整天開著,上課的教授手上時時刻刻拿著一杯咖啡,也不管已經冷了,好像手裡沒有這樣拿就不能上課般。美國的咖啡機也便宜,久了也入境隨俗,買了一台機器,早上泡來喝。美國的咖啡,嗯,這個幾乎是全世界惡名昭彰的難喝,因為他們喜歡很淡的咖啡。學校餐廳的咖啡更是可怕,不過一杯只要50分錢,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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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起來,聽到爸爸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閉上眼睛也可以想像他準備了哪些東西,一定有水果,麥片和酒釀龍眼乾麵包,或許還有一些燙青菜。爸爸吆喝著:『老大,起來泡咖啡了。』我到廚房,『爸媽早。』媽媽把餐具排好,『你泡的咖啡最好喝了。』爸爸遞給我咖啡粉,媽媽說她也要喝一點,還要我準備熱牛奶。

我量好咖啡的量,把水倒入咖啡壺裡,咖啡機開始噗噗地響了起來,接著把冰牛奶倒入平底鍋中熱,爸爸囑咐我不要熱過頭了,我說我會小心。看著牛奶慢慢起泡,我趕快熄了火,把它倒入杯子,杯子燙手,我趕忙放下,把手按在耳垂上,『太燙了,是不?』爸爸問,我一時回答不出來。

我多大?國中吧,那時有補不完的課業,數學,化學,物理,英文,這些課程都在晚上,上完一天的課以後。每天一早上學,下課後再去補習,不到九點回不到家。幸好有很多同學也一起補習,就不覺得累和辛苦。補完習回家,洗個澡吃個飯,就又開始複習功課。爸爸媽媽會來關心一下,『需要幫忙嗎?不會的可以問我們。』他們說。通常寫完功課,還有要訂正的考卷,沒有到半夜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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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炙熱的晚上,從捷運站走出來,和朋友要到華納威秀看電影。朋友說看地圖不遠,走一會兒應該就到了。雖然是晚上的時間,沒有風,沒有蟲鳴,走起來只覺悶熱,走了一個街頭,已經滿身大汗,我問,還要多久,她指指前方說快了快了。走到101大樓,好高興偶爾會吹到百貨公司的冷氣,電影院仍遙遙無期。我肚子餓了,像個鬧脾氣的小孩,我說要先吃些什麼,不然再走下去要中暑了,朋友笑我沒用,到了美食廣場,我們沒有力氣再找餐廳,看到家拉麵店就走了進來。

店裡的擺設很可愛,坐下來的位置,一個矮屏風貼了菜單,有圖片有價錢,快刀斬亂麻,我們點了兩碗拉麵。待我喝了口茶,再研究下菜單的圖片,一碗碗偌大的拉麵散發著幸福的熱氣,冒著快樂的煙,裡面有滷蛋呈現著金澄澄的蛋黃,伴隨在側的有肉片,和湊湊熱鬧的青菜,拉麵游泳其中,邀你快快拿起筷子湯匙,不要顧什麼淑女風範,吃了再說。

是有這麼一碗拉麵,寫著妹妹的名字。妹妹以前在紐澤西上班時,公司對面開了一家拉麵店,非常巧的是,拉麵店竟然和她同名,英文拼出來,一個字母不漏。她同事中午一到,常愛呼朋引伴說:『走,我們去她開的店吃麵。』妹妹當然更當起大戶,一個禮拜一定要去吃個幾次。我去看她時,她交代我,禮拜一的中午一定要去吃,那天才有招牌拉麵,招牌拉麵裡面才有肉,她有吃到肉,才會覺得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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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六月南國的清晨,我起床想喝水,走到了廚房時,從十三樓客廳的落地窗看到了綠蒼蒼的柴山,山腳下火車快飛,不知是北上還是南下,美術館公園樹林茂盛,視線往上再把我帶上藍天白雲,再過去的天涯聽說是海角。「早。」爸爸已經起來了,他拿著一份報紙,也站在我身旁看著窗景。「你這麼早起啊,要不要去爬柴山?」 爸爸看著遠方的山蠢蠢欲動,我還睡眼惺忪,想告訴他我這美景欣賞完,去喝個水,就要再回到床上。火車又經過,我喜歡看火車,嘟嘟地載著多少的歡樂離愁。我才想著,爸爸在身後說:「好了嗎?」 我轉身一看,他已經戴好帽子,穿好球鞋,正拿起一副很帥氣的太陽眼鏡要出門了。

我要賴床的說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我說馬上好。我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間,胡亂打扮一番。「好了沒?」 客廳傳來爸爸的催促聲,接著是鑰匙的聲響,表示他已經不耐煩了。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爸爸是行動派,每次帶我們出去吃飯,我動作慢,桌上的飯菜還沒有吃完,他已經起身付完錢,開動了摩托車,我只好趕快跑。

爸爸先開車到柴山附近,我們再爬山路上山。爸爸一路興致非常好,他非常欣賞這公園,他說雖然占地不比紐約的中央公園,但再給它個幾年,這會是個很棒的景點。我打個哈欠,說我同意。高雄的太陽,早上七點不到,威力已經不小,我瞇了眼睛。「小心!」爸爸閃過一輛快車,他說:「前面這阿伯是怎麼開的,也不小心點。」「啊那裡有警察伯伯,我要開慢點。」爸爸一坐上駕駛座,一下就年輕了好多歲,搖身一變變青春少年兄,開起車來毫不客氣。我說,爸,那阿伯和警察可能都比你年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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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23 Tue 2008 09:53
  • 木瓜

廚房裡有一個木瓜,我看著它由青黃慢慢轉為淺黃,而至艷黃,再幾天木瓜已呈深黃色澤,幾近要求般地放軟了身段,盼我來享用它的成熟美艷。我拿了起來,捏捏底部,整個木瓜只要微微碰觸,即可以感受到極致的巔峰。而我在等什麼? 木瓜的口感,只要閉眼我可以想見,深紅色的果肉,一湯匙挖下來,放進口中,舌頭只要往上顎一推,果肉即化,輕輕一吞就入喉了,毫不費事,甚至疑惑那芬芳只是幻覺。而這也是阿嬤喜歡的水果。

阿嬤一直被背痛纏身,多年來深受其苦,終於在醫生的詳細檢查後,決定要開刀。我那時帶學生到歐洲玩,每天看日期,想著阿嬤入院,準備開刀、今天她應該開刀了、今天應該開完了……,每晚因為掛念,也睡不好。我找了時間算好了時差,從義大利打電話回美國問妹妹阿嬤的情況。在吵雜的龐貝城外妹妹在電話裡的聲音聽來格外遙遠。「阿嬤好嗎?」我拉開嗓門,大聲朝電話筒說。「……,好啊,不錯啊。」妹妹說。我聽到不錯,也就放心了。後來回到美國後,我收到一封妹妹的信,郵寄的手寫的信,告訴我阿嬤其實開完刀一直沒有醒來,大家急壞了。爸爸叫妹妹不要讓我知道,反正我們都在這麼遠,也幫不了什麼忙。「那天在電話裡,對你說這個謊,是我做過最困難的事。」妹妹寫著。而那時和我說完電話,她就哭了。

一個禮拜以後,阿嬤終於醒了。原來在開刀中,阿嬤中風,背部的刀是成功的,但阿嬤也因此而半身不遂。阿嬤醒來後,又生氣又懊惱,她不懂為何入院前,她人好好的,而醒來後,她無法起身。爸爸叔叔和姑姑去看她,她會閉眼不看他們,表示她的憤怒。他們也倉皇無措,只希望阿嬤快快合作復健,我和妹妹則希望可以趕快回去看她。「阿嬤不喜歡做復健,說很痛。」「阿嬤不喜歡在醫院,吵要回鄉下。」聽著大家的報告,我只想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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