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多月前吧,艾克來上鋼琴課。我們都熱愛電影和音樂,他自己也有一個樂團,他都會談談這個禮拜他們樂團的進度和演奏會。他迫不及待地告訴我,才看了一部很好的電影,要我一定要去看。「叫Once。」我說好,問他是演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很好看啦,你一定要看。」艾克說完,把我的筆記本拿過去,寫下ONCE。

我完全不知道這部電影在演什麼,就憑艾克一句話。電影開始。愛爾蘭的都柏林大街上,快黃昏了。一個街頭藝人正奮力掏心地唱著情歌,好似把他的靈魂都唱出來了,所有的愛恨情愁都毫不保留地唱給這個世界。他渾然忘我的唱,他像發洩似地唱完後發現他面前站著一個女孩,正好奇地看著他。

「你還很愛那個女孩,是不?」她問。他不知如何回答,問她怎麼知道。她說:「太明顯了吧。這樣的歌詞、這樣的歌聲,你一定還很愛她。」這個女孩一副直述事實般地告訴他。他們就這樣認識了。一個很有抱負的的吉他歌手,在女友離他而去後,不得志地在都柏林他爸爸的吸塵器店幫忙,晚上就出來當街頭藝人。而女孩是捷克來的移民,說得一口好愛爾蘭英語。白天就在城裏賣花賺點錢。

她聽到他會修吸塵器,很高興地問他可以幫她修嗎?他問她那機器怎麼了。她說:“It’s f…ed.”(我聽了大笑。這個秀氣的女孩子竟然一開口就說了髒話,但不覺得刺耳,反而有種天真的可愛。後來,電影看下去,原來愛爾蘭人是這樣用這個字,不同於美國的是,美國人用那個字都用在負面的意思上,而愛爾蘭人是用在正面的意思上。)

那個晚上他帶她要回店裏修吸塵器,經過了一家樂器行,他們就停了下來,進去合奏了一首歌。我聽了,感動了。一個簡單的旋律,他先開始,只有吉他;他向她點頭示意,她彈起鋼琴,合起聲。兩個不同的聲音在空中會合,成了音樂。他的聲音我覺得過於粗獷,似愛爾蘭太強勁的海風;而她的聲音似出谷黃鶯般如絲緞的平滑。這樣的一個組合,竟然有說不出的驚艷。她撫平了他太悲傷的心情,而他激起了她的很久沒有波動的心境。

他們常一起散步,唱歌。他了解了她其實已經結婚了,還有個小女兒。而他,一直無法忘情他的前女友。在這個人生的轉折點,他們陪了彼此很美好的一段。他希望能出唱片,她願意幫他。他們和一些朋友便租了錄音室,沒日沒夜的錄了三個晚上。完成後的作品,大家都說好。在第三個清晨,他們總算走出了錄音室。

他陪她走到她的公寓。他問她晚上要不要過來他家坐坐。她笑了說:「我去的話,我們一定會做的。」他吃了一驚說:「真的嗎?」她點頭。他問:「這樣沒有什麼不好。」她沒有看他地說:「做了後,沒有走下去的理由。」他們陷入沉默。他說:「你還是來吧,我們就聊聊。」她點頭。

那晚,她沒有出現。第二天他就要啟程到倫敦了,帶著他的新唱片和理想。他想和她說再見,但是她不在。他有些惆悵地走了。他走著走著,想起了什麼,彎進了樂器行。鏡頭最後轉到女孩去開門,一輛卡車停在她公寓前,工人搬出一台鋼琴,他送了台鋼琴給她!她高興地跳了起來。而他走向車站,越走越確定這是他要的,想想此刻她應該收到禮物了,他微笑起來。結尾那幕,女孩在窗口彈琴,望向窗外,她的身後是她的先生抱著他們的女兒。音樂響起。幕落。

這是個很簡單的故事,很簡單的音樂,很簡單的都柏林。看似也簡單的人生,卻再現實不過。這要是好萊塢來拍,一定會以喜劇結束,不是男的留下來,就是女的在火車站等他了。但是,這裏沒有,它呈現了生命的難處、昇華了人之間的關係、及靈魂的契合。愛情有很多面貌,及很多不同的深度。人生也是。

而愛情是什麼?人生又是什麼?是什麼讓你的心悸動?讓你的靈魂顫慄?讓你想大聲歌唱?讓你想飛?讓你站得穩?讓你微笑?讓你快樂?讓你心安?

是音樂?是愛?是海風?是早上的第一杯咖啡?是山谷的夕陽?是冬夜的射手座?是踩在雪地的摩擦聲?是孩子的笑聲?是音樂? 是愛?還是,你?





Glen Hansard and Markéta Irglová- Falling Slowly

I don't know you
But I want you
All the more for that
Words fall through me
And always fool me
And I can't react
And games that never amount
To more than they're meant
Will play themselves out

Take this sinking boat and point it home
We've still got time
Raise your hopeful voice you have a choice
You've made it now

Falling slowly, eyes that know me
And I can't go back
Moods that take me and erase me
And I'm painted black
You have suffered enough
And warred with yourself
It's time that you won

Take this sinking boat and point it home
We've still got time
Raise your hopeful voice you had a choice
You've made it now

Take this sinking boat and point it home
We've still got time
Raise your hopeful voice you had a choice
You've made it now
Falling slowly sing your melody
I'll sing along

中文翻譯﹕謝謝妹妹的中文翻譯,我不可能翻譯得這麼有詩意。謝謝妹妹,妳是最棒的!

Falling Slowly﹕緩緩地為愛而墜落

我不了解你
可是我想要你
正因為如此
我無法表達得清楚
說出來的話總讓我聽來像個傻子
我無法應對
而遊戲終究只是遊戲,會自圓其果

搭這將要沈的船,把它的指針朝向家的方向
我們還有時間
用你滿懷希望的聲音大喊
選擇在於你
而你決定那個時刻就是現在

懂得我的眼睛
緩緩地為愛而墜落
我已經回不去了
掌控我及抹白我的情緒
我的世界一片漆黑
你不但承受了夠多的苦
還一直在打戰
這是你該贏的時候了

緩緩地為愛而墜落
這是屬於你的旋律
我將會為你而唱




中國時報2008年三月十七號嚴選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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