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陽光約在捷運站出口,天空卻微微下著小雨。和陽光認識的時候,朋友介紹她叫Sunny,我想好可愛的名字啊,如果可以我也想叫Summer,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即使在陰雨天。和Sunny有個計劃案要一起合作,便約了中午一起吃飯。我一出門,就收到她的簡訊,說上了捷運才發現沒有帶錢包,我趕快檢查我的錢包,有,有帶在身上。

Sunny出現了,一身的紫藍色洋裝,我叫住她,她馬上問我有沒有帶錢,我笑答有,夠我們吃一頓。進到餐廳坐定,她告訴我,在台北只要有捷運卡,其他的東西反而不那麼重要,所以出門只要有捷運卡,就安心了。我們都不是台北人,南部長大,說起話來,不自覺地透露了出生地,反正不是台北。台北人,說話字正腔圓,還會用一些我永遠也不會用的詞彙,像「氛圍」,像「基調」。

Sunny來台北工作已經快有二十年了,嘩拉拉地,一下子,我們好像看到二十年就從眼前飛過。學校畢業後她就來工作了,想不到一待就待了下來,台北也是家了。Sunny住在郊區,我住在市區,她說郊區住家環境比較單純,「我們的里長會定期用擴音器廣播親愛的里民。」我說我的住家也是,有時候教琴教到一半,聽到外面廣播,小朋友和我都停了下來,聽聽里長要說什麼。

午餐來了,慢慢我們談到要合作的計劃案,Sunny是攝影師,難怪可以把紫藍色穿得這麼合宜,在陰天的台北,有著一抹艷麗,但穿在她身上,配上她的笑聲,卻又一身的輕鬆。Sunny和許多大師合作過,聽她分享這些大師的工作態度和經驗,非常有趣。她說工作久了,很感謝以前學校的訓練。「五專的老師很嚴格的,」她說。

聽到五專,我像是聽到悅耳的鈴鐺聲,因為我也是讀五專的。她說學校老師對他們的要求很嚴格,作業很多,不是設計就是攝影就是畫畫,每天忙著趕功課。老師對作品的評分非常苛刻,有時候不喜歡的作業也懶得打分數了,就批一個大字:「醜」!我聽了駭笑。Sunny說看到那個字,除了重做之外,還能說什麼呢?

我想在美的領域裡,一個「醜」字真就說明了一切,就是不好看,如我的老師以前在我的譜上大大地,似乎是氣急敗壞地寫上“Listen!!”,「聽你自己彈出來的東西!」記得我看到那個字,又快快回到琴房,加緊練習。也只有老師嚴格的要求,學生才知道自己的潛力可以被提升到什麼程度。不過,想到那個「醜」字,和那個「聽」字,老師們也真是正中要害。

她說其實創作者,不管是作家也好,藝術家也好,要是到最後只看到自己,作品是無法進步的,也會失去很多。唯有謙卑,把自己放在最底層,才有進步的空間,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傳遞要表達的東西。我想這對創作者真有困難,因為創作者有自己的風格,但如何在自己的風格裡保持謙卑,又能顯現自己,的確是門功課。

我們吃完午餐,走出餐廳,她說她將要出差到很遠的地方,我一聽地名,簡直就是地球的盡頭了。她說朋友要她在那荒蕪裡等火車的出現,我想像Sunny在天涯地角,拿著單眼相機,捕捉光影之餘,或許也去追火車。我笑了,祝她旅途順風,也期待她的新作品。

她揮揮手,說下次再見,一轉身,紫藍色洋裝被風吹起畫出一個大圓。紫色的陽光在天涯地角已經是一幅風景。我吹著風走回家,忽地下起了小雨。在雨天,我遇見了太陽花,而我也知道要怎麼開始下一篇文章,我加快了腳步。

攝影:莊小花
來源:www.sunny555.pixnet.net
本文刊於皇冠雜誌《獅子與天使》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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