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爸爸準備了一桌的早餐,媽媽去宜蘭玩,只有我們兩個在家。我和媽媽常笑說我們不知不覺中成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族,因為爸爸總是為我們準備最豐盛的餐點。早餐也常有驚喜,如燕麥粥裡跑出昨晚沒有吃完的土魠魚,我問爸爸魚怎麼跑進燕麥粥裡,他說這樣更營養。如今早的花椰菜,吃起來怪怪的,我問爸爸這是什麼味道,他說橄欖油加黑醋。『養生。』我同他一起說。

吃完早餐,我們打算要去運動,一直想要帶爸爸去河濱公園騎腳踏車,問朋友有沒有兩輛腳踏車可以借我們,借成了,便帶爸爸出發了。兩台都是粉紅色的淑女車,想起小時候爸爸也為我買過一樣的腳踏車,他說不記得了。跨上腳踏車,我騎在前,爸爸在後,『跟好哦,爸爸。』我說,『好,你也要小心。』爸爸說。

我們騎了一段市區,過個紅綠燈,穿過閘門,天地忽地在眼前展開,『哇,好美。』爸爸說,他邊騎邊看風景,溪水因為最近的雨水有些高漲,顯得岸邊的雜草也長高了不少,比人都高了,草叢裡傳來鳥叫聲,只聞聲響,不見影子。步道旁的樹木長出嫩綠的葉子,深深淺淺的綠在頭上成了綠色的隧道。

爸爸騎得彎彎曲曲的,我回頭看了總是很擔心。想起小時候爸爸也是騎腳踏車載我上幼稚園,小小的我坐在前座,看到的台南市,當時不知是什麼樣子?和現在一定大大的不同了。爸爸喜歡說起一次去幼稚園載我,我就不見了,老師也沒有看到我,大家一直找我,急得團團轉,想不到我自己就走回家了。

爸爸讚嘆台北市建了這麼好的河濱步道,真的是造福了市民。很多專業的腳踏車騎士騎過我們,我們一前一後地騎著,不佔據步道,讓騎士們超車於前。想不到還沒有騎到大稻埕就下起雨了,我們停在樹下躲雨。雨勢不大,樹下也三三兩兩停了一些人,有的穿起雨衣,有的就看著河畔聊著天,並不為這下雨而擔心。我問爸爸還可以嗎,要不要回家去,因為我們都沒有雨衣。他說不用,雨應該很快就會停了。看來爸爸興致很好,我也很高興。

雨勢小了點,我們又出發了,因為是陰雨天,看不到遠方的陽明山,我告訴爸爸以前這裡停滿了船,大稻埕港口在古代是台北城很熱鬧的據點,可以想像船影滿映在河水裡,是多美的風景。現在河邊蓋了高高的河堤,預防河水倒灌淹進城裡,把城市和溪河畫了界限,也好,把這美景獨立出來,把市囂都關在河堤外。

我提議去迪化街走走,爸爸說:『好啊,你媽媽常去那裡聽歌仔戲,去看看她常混的地方吧。』我們騎出河濱步道,進到了紅塵滾滾的市區。我帶爸爸騎小巷道,避過大馬路,再從迪化街口繞進來。兩層樓高的矮房子很有味道,完完全全保留了古台北城的感覺。記得我的小學生謙謙去剝皮寮,看到那裡的紅瓦建築,竟然說那裡很像義大利的小鎮,謙謙的媽媽告訴我時,我們都很訝異他的聯想,也驚覺小孩眼裡的古台北是這麼的美。

迪化街如靜止在時光裡,一轉進來巷道,連空氣也不一樣了。車水馬龍依舊,但一切好像都在這裡靜止停息了。我們下車牽著車子慢慢走,看到轉角的小店裡賣著台南小吃,我們很有興味地看看,但不敢輕易嘗試。想起好友說的,『一出台南,鳳凰花和是虱目魚肚都是山寨版。』

再往下走,到了我最喜歡的店——民藝程。我們停了車,進去逛逛。民藝程在一整棟房子的一樓,走進去,很深的院子裡有個小庭園,再下去還有一展示廳,再下去還有!是一咖啡廳。從中庭往上望,有可愛的天井,樓上有畫廊和茶館,二樓看出去是整個迪化街最美的古老房子,坐在那裡,好像回到了以前,女士們穿著旗袍,頭髮貼著鬢角梳著。

爸爸最近開始喝茶,他看著滿滿的茶具,很是興奮,一壺玩過一壺,還和店員及顧客聊了起來。其間有外國人也進來參觀,那外國人也拿起茶壺賞玩,忽然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Don’t touch!” 嚇得外國人趕快把茶壺放回去,我一看,是爸爸,他嬉皮笑臉地對外國人說:“Ha ha, just kidding.” 我慢慢走開,假裝不認識他。

爸爸對一盞油桐花的檯燈很有興趣,那燈真雅緻,圓形的燈,中間挑空,再把外殼的花型也挖空,一點燈,牆上都是油桐花。店員過來解說展示,一顧客剛買了限量的燈,也過來同爸爸一起欣賞,大家為這藝術品和牆上的花嘖嘖稱奇。『如何?喜歡的話,我買給你,再叫妹妹付賬。』我說,爸爸微笑說,『看看而已,不過,真的好漂亮。』

逛完民藝程,爸爸和我走到附近另外一家咖啡廳,我們要推門而入時,看到門上的標語說謝絕參觀,指給爸爸看,他說沒關係,只是看看。我們一進去,小姐問我們幾位,爸爸說只是看看,小姐馬上說不好意思,不開放參觀。爸爸還是走了進去說:『那你這咖啡怎麼賣?何時烘培的?半磅多少?』小姐一一回答。爸爸謝過她後,我們走出來,他說:『一杯220,回去我泡給你喝,一樣手工泡法,只收你50。』

我們啟程回家去,爸爸特地繞到公車站,記下公車號碼,以後好帶他的朋友們一起來,我說坐計程車就好啦,他說老人家坐公車不用錢啊,切記切記。爸爸看看路線,帶我從大馬路直接騎回家,我們暢遊在八米寬的人行道上,換爸爸帶我,他在前我在後。我們在紅燈停下,我回頭看,太陽出來了,遠方的陽明山依稀可見,『爸,你看。太陽出來了。』他說:『台北真美,以後會更美。』綠燈了,我們往家的方向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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