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夜深了,我轉開床頭燈,一道昏黃的燈柔和地照在枕頭邊的書,我躺下調整好姿勢,拿起書,夜風徐徐吹進來,窗簾輕輕地飄動,秋天了。我翻開書到上次讀的地方,書是朋友借的,而書籤就是她寫給我的字條,『親愛的獅子,希望你跟我一樣喜歡這本書。Love, Esther』每個晚上讀書的時候,把她的字條再讀了一次,好像她也一同讀書般。

書到我手上時,欣喜若狂,因為朋友大力推薦,目前國內沒有翻譯,我讀了她寫的書評,央求她借我書。終於,收到了書,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就笑了,原來朋友喜歡書折頁做記號。整本書被折頁折得很透徹,大部分折頁在上方,折下來的部分大小不一,有的秀氣的小小的一角,好像在說:『嗯,這個我喜歡。』有的則激動地幾乎把一半的頁面折了下來,好像在說:『這太棒了,我的天!』。但讓我困惑的是下方也發現了折頁,這就有意思了,難道下方折頁有不同的意義?

後來,這成了晚上讀書的程序,先把書翻到字條書籤處,讀一次朋友娟秀字跡的祝福,再開始夜讀,讀到睏了,睡意濃得化不開了,趕緊匆匆闔上書關燈,有幾次找不到書籤,再怎麼累,還是起身開大燈,把書籤找到夾進書裡,才能安心睡去。

我不折書,也不在書上劃線做記號或寫字,真要寫字,也是鉛筆輕描淡寫地幾句。爸媽則不同,一本書到了他們的手裡,很快地被劃滿了線條,或註記。我抗議,他們說這樣才知道什麼是經典的句子,什麼感動了他們,他們覺得我奇怪,而我覺得他們太粗魯。喜歡的書,每次讀,因為年齡不同,感動的地方也不一樣,或一樣。沒有劃線並不表示忘記,沒有劃線,就不會被顯著的記號所吸引,而可以更以平常的心來讀每一句。

我告訴Esther對她書的發現,她大笑說,是的,她喜歡折頁,讀到好句子就折頁,至於折上下方則看那時候的心情而定,沒有特別原因。她問我喜不喜歡這本保羅.科賀寫的 “Like a Flowing River”,朋友譯為《潺潺流水》,為保羅散文式地記載了生活裡大大小小的心得與感動。我告訴她我喜歡,特別喜歡晚上睡前讀幾篇,為一天的結尾。

有一篇“Of Books and Libraries” 我特別喜歡,她要我再重述一次。保羅認為一本書應該到處去旅行,而不是被放置在書架上。雖然他是作者,也知道讀者買他的書,他才有辦法拿到更多的版稅,但當讀者拿一本已經被讀得很破舊的書給他簽名的時候,他知道這書已經達到了它的目的,而他也達到了寫作的意義。Esther聽了馬上問我她有沒有把那個故事折頁,我說沒有,她說馬上幫她折起來。

我想起了幾個月前在網路上找一本書,平常的網路書店都找不到,後來,進了二手書店頁面找,一下子就找到了!歡喜之餘下了訂單,突然想到自己的書,不知道會不會在這裡找到?我緊張地打下書名,不到幾秒的時間,一排名單就出現了,以半價的價格出賣。我傷心,想問賣者,為何要把書賣了?不喜歡嗎?但在讀了保羅的文章,我就釋懷了,書應當旅行到不同的讀者手中才是。

他也提到他身邊維持400本左右的書,不是他不愛看書,而是資料書現在網絡上都查得到,還更常更新,每幾個月他買新書的同時,也給出一些書。想起台南老家的頂樓曾改建成圖書室,四面牆著著實實地放滿了書,爸爸媽媽和我們姐妹可以隨心所欲地在那裡看書,也可以把所有的書存放在那裡。但是後來搬家,丟了不少書。到美國讀書時,除了英漢字典以外,帶的不外是教科書,後來要再搬家,除了以前帶去的書,還多了筆記本,也一一丟了。唯一從沒有離開過我的也沒有丟過的,反而是我的琴譜。

這些譜年代久遠,有的國中時就有了,如貝多芬的奏鳴曲,灰皮URTEXT版,媽媽在內頁還寫著我的名字,頁面早已泛黃;還有巴哈、莫札特、蕭邦、德布西、舒伯特、蓋西文……,鋼琴譜,聲樂譜,室內樂,交響樂……不管搬到那裡,這幾箱譜不管是海運、陸運、貨運、宅配,就是不能與我分開。

雖然譜可以再買,但是裡面有太多寶貴的知識,曲式分析、不同老師同學們寫下的指法與建議。有時候聽學生彈琴,我會把以前的譜拿出來對照看看,看老師以前怎麼說,怎麼建議我。我喜歡老師在我德布西前奏曲上寫的COUNT, 五個斗大的英文字母,要我好好地數拍子,也有學姐艾艾在蕭邦詼諧曲上的一些問號,要我想想真要如此彈,還有很多很多鉛筆記號,都是新譜無法取代的。

所以,現在我的譜還是擺在琴房裡兩層書架上,地位穩固,牢不可破。而我的中文書沒有多少本,來訪的朋友會問:『你的書就這些啊?』是,也不是,我想告訴他們保羅.科賀書的旅行論,但想想也沒有必要。閱讀,本來就很私人,如折頁般,我想Esther也會同意。我完好地把書寄回去給她,她一定會很高興。旅行的書應也如同旅人吧,總有回家的時候。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iones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