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老師的山居筆記

很早的班車我來到我的故鄉，台南，為著中午一場講座。天空下著小雨，很快變成大雨，計程車載我到會場附近，下車後我在亭仔腳下躲雨，這時要是有一杯濃厚的熱咖啡該有多好。發現轉角有一鹹粥店，便走過去看看。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開始瘋狂迷上台南小吃，雖然以前台南小吃就很有名，但最近有越演越盛的感覺，還要移民到台南，什麼啊？！

很多人問我台南人真的早餐都吃鹹粥（海鮮粥）嗎，我很努力的回想，小時候的早餐不過是很普通的豆漿、饅頭，或牛奶和麵包，有時候清粥小菜，如此這般。倒是有印象嬸嬸一回賣起鹹粥，幾個早上去吃過，小孩子根本還不會吃滾燙的粥，記得吃很久，差點上學要遲到。

我問同是台南人的爸爸和媽媽，他們以前早餐是吃鹹粥嗎，爸爸說他們是鄉下窮人家，百分之九十吃的是番薯粥和番薯葉，倒是媽媽說有吃過。我們都很吃驚問她怎麼有吃過，因為媽媽家也很窮。她是阿嬤帶大的孩子，阿公賣膏藥，阿嬤則是幫人家洗衣服來賺取家用，怎麼有鹹粥可吃？

媽媽說以前的人都到市場買菜，因為時間早，有很多海鮮可以選擇，在市場附近有賣鹹粥，所以去採買的人就會吃一碗當早餐。有時候她的阿嬤也會買魚回家做給她吃。所以我們一家四口的台南人，只有一個人早餐有吃過鹹粥。我問那為什麼我小時候早餐沒有吃鹹粥，媽媽說那要家裡有個家庭主婦，很早去市場買新鮮的海鮮，回家後要在家人醒來之前煮費時的粥，才會有的。因為爸爸媽媽都上班，早上當然沒有人有時間去採買。這終於解開我心中多年的疑惑。

我走進店裡點了一碗鹹粥，不知要期待什麼。早已習慣咖啡和麵包的胃也很期待，吃這傳說中台南人的早餐。粥來了，散發著熱氣。我拿起湯匙攪拌一下，發現有虱目魚肉、魚丸和鮮蚵。我舀了一口的粥和湯，小心吃下，驚奇的發現完全沒有腥味，只有微微的甜味，是新鮮海鮮的味道。湯頭有著米飯和魚湯的香氣，又淡又滿。

我一向愛吃虱目魚，只是很少這麼早，魚肉入口，細嫩的口感，不覺得在吃魚，來不及咀嚼，肉已經融化隨著粥下肚了。想不到習慣咖啡和麵包的胃，完全吸收而且欣喜的接納這碗粥。在台北也吃過鹹粥，台北人的鹹粥是一碗粥加點肉湯，就這樣，很sorry的一碗粥。但這台南的鹹粥，讓早上還沒有清醒的我一點點補滿元氣，好像在告訴我，你本來就會喜歡這粥的，因為你本是台南人。

碗見底了。我依依不捨的看著空碗，真想再來一碗。我謝謝老闆，走出店面，外面繼續下著雨，我打起傘，還有一些時間，就走走。這時來杯咖啡，會更完美。走過古蹟，好多觀光客在排隊要進去參觀，走過喧嘩的人群，我往前走找咖啡。想不到路上大都是賣鹹粥的店，不然就是茶館，就是沒有賣咖啡。

我只好找了一家7-11，買了city café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著雨，和對面古蹟外排隊的觀光客，慢慢的飲啜。在故鄉吃了故鄉獨一無二的早餐，喝著7－11的咖啡，不知道為什麼，還滿搭的。我想著待會兒講座的演講稿，但思緒總會跑回剛才那碗鹹粥。我放棄了，反正講稿準備好了，就好好來回味一下鹹粥。

雨越下越大，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招了輛計程車往場地出發。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我會回來的。即使我沒有回來，我也早已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