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姊姊開始學琴了,她等了一陣子,那時學校正忙,妹妹瑞瑞先開始學,等她放暑假有時間了,我們才開始。我要瑞姊姊先告訴我有關她自己的一切,讓我多認識她。她想了想說,『我喜歡樹獺,如果我們可以是一種動物,我希望是樹獺。可是我不像妹妹,我不會怕獅子!』我笑了,多麼有意思的孩子,我看過圖片中的樹獺,手臂很長,手指一端的指甲更長,幫助牠們爬樹可以爬得更高。我問她為何喜歡樹獺,她說因為牠們可以慢慢來。

瑞姊姊以前有學過鋼琴,我們大約復習一下,給了她功課,下課後她小心地把課本收好。換妹妹上課,她乖巧地坐在旁邊等妹妹,安靜地看起書。我發現姊姊就是姊姊,她會注意妹妹上課的情況,要是妹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是不曉得如何回答我,姊姊會輕聲地走過來告訴我,還是湊到妹妹的耳邊,告訴她要怎麼說。妹妹有了姊姊的帶領和守護,她雖然很怕鋼琴老師叫做『獅子老師』,有了姊姊當守護神,妹妹也不怕。

一次她們姊妹來上課,妹妹一走進琴房,看到我就哭了,哭地很傷心,我們問怎麼了,妹妹不說,越哭越慘,姊姊馬上說,『那我先上,妹妹等我哦,不要哭了。』姊姊把妹妹安頓好安慰她,自己拿出譜來說:『老師我先上課。』姊姊在練一首很可愛的曲子『洋娃娃之夢』,我看她把每一天的進度寫在譜上:『九月22號,只有練習左手。』『九月30號,兩手可以彈這一頁了。』『十月一號,這頁好難。』我稱讚她每天的練習都有進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不忘看看妹妹還有沒有哭。

妹妹安靜了下來,沒有哭了,正專心地畫畫。而姊姊的『洋娃娃之夢』也如她練習的進度,比上次進步很多,她的洋娃娃之夢,也如音樂本身,說起了一個孩子的故事。一開始洋娃娃想睡覺了,上床後還捨不得睡,胡思亂想一番,慢慢進入了夢鄉。洋娃娃在夢裡跳起舞來了,越跳越快,腳步越輕盈,跳過森林,躍過溪旁,跑向山坡,溜地一下滑下來醒了!太陽公公高掛在天上,該起床了。

姊姊精采彈完,我拍手,妹妹也抬頭看姊姊,嘴角一個上揚的微笑。換妹妹了,姊姊收拾好譜,幫妹妹拿出譜。姊姊看妹妹手上拿了東西,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妹妹怯怯地走過來,把圖畫拿給我。原來,妹妹一直要畫一隻獅子給我,但忘了畫,來上課看到我,想起要給我的圖畫沒來得及畫,一急就哭了出來。原來是這樣。我看看那獅子,頭上像太陽光芒的鬃毛,還有一個好大的笑臉,幸好沒有露齒,不然,我想會嚇到小朋友吧!我謝謝妹妹,這圖畫得來不易,裡面有好多妹妹的心血和淚水啊。

上完課我給她們貼紙,姊姊會避開選妹妹喜歡的貼紙,而妹妹會選自己喜歡的,這是很神奇的事。我想當妹妹一生下來,姊姊好像自然而然就知道怎麼當姊姊了,知道要保護妹妹,知道要看著妹妹,知道妹妹哭的時候不要慌張,她會處理,讓妹妹不再哭。因為妹妹比較小,而她比較大,就這樣,天經地義。

姊姊很喜歡樹獺,還為樹獺寫了很多故事,讀了她的故事,深深被吸引。姊姊筆下的樹獺一片樹葉可以吃一個小時,因為這樣才能慢慢品嚐出樹葉的滋味,要吃第二片時,才發現該寫功課了(多殺風景的事啊,功課!)寫了寫功課,樹獺看到葉子隨風在搖擺,看出神了,一下子就黃昏了,功課才寫了一題。她思考起快和慢的道理,她喜歡慢,她可以聽到許多聲音,記得許多事。我讀了後想『洋娃娃之夢』該改成『樹獺之歌』,樂活和慢活的樂趣,原來姊姊早知道。

放寒假了,姊姊來上課時,告訴我她要開課了,我問是什麼課,她說要辦一個鋼琴冬令營,每個禮拜安排兩堂鋼琴課,而已經有鎖定的學生。我想難不成是現場的妹妹?她說不是,妹妹會彈琴了,是家裡的爸爸!『爸爸遲遲不報名,再不報名會來不及啊,今天是截止日期,我得提醒媽媽去提醒爸爸,不報名的話,下次得等到暑假了!』我問她要給爸爸什麼教材,她告訴我已經準備了三本課本,她說她相信爸爸可以學得很好。

再來上課時,她告訴我爸爸在最後一分鐘報名了,她興奮地說。我想她爸爸真偉大,上完一天的班還要上課,一個禮拜小老師更是認真地排了兩堂課,沒有很多很多的愛,真做不到呢。她說她有些煩惱,因為爸爸只有在前幾天上完課後練習,後來不管她怎麼催爸爸,怎麼好言相勸,爸爸不是要修理電腦就是拖拖拉拉,根本拿他沒辦法。

『老師,這樣下去,爸爸沒有辦法進步的,我為他準備的課程根本無法進行啊,這個禮拜眼看就要過完了,今天又要上課,不知道他沒有練琴怎麼上課,真是為爸爸緊張。這樣學生真是讓老師傷腦筋啊。』我聽了不禁大笑,當她是老師後,知道學生需要做到什麼,也知道當老師的雖然看來輕鬆,但其實為學生所安排的課程,比學生還要了解他們自己的能力與進步的空間。

她拿出聯絡簿,我打開一看,她把每一首曲子練習的進度及次數記載地非常清楚,我想當了老師後,她更認真當學生了。她指指聯絡簿上的日期很興奮地說:『老師,我好幸運哦。今天是我生日呢,而我還可以上鋼琴課,你說我是不是最幸運的人?』我聽了很感動,因為幸運的是我,有一隻喜歡慢活的樹獺,她最愛慢慢享受樹葉的滋味,寒假裡有她最喜歡的一天,而她要與我分享共度她的生日。我彈起生日快樂歌,祝她永遠是一隻快樂的樹獺,什麼也不要改變了這樹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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